心里装着群星璀璨


子夜时分,村畔田垄,不见灯红酒绿,不闻繁弦急管,唯有这只有乡下才能看到的繁星满天。

我仰望星空,此刻,群星璀璨。

每颗星都竭其所能地闪亮着,燃烧着,沸腾着,繁密地编织成一条白练,高挂天穹。那便是银河啊。银河系中,漂浮着两千亿颗恒星,太阳仅仅是其中微渺幼小的一点。我们能用肉眼看到的,多数是比太阳重得多的恒星。再放眼,银河系本身,更不过是宇宙大网的一个点,一个微不足道、可有可无的存在。星空的哲学里,只有无尽的小,无尽的大。宇宙中——对,就是这片黑暗而光明的星空深处,处处都是超脱生命想象力的绝美壮景,色彩鲜明,变幻莫测,但处处都是死亡之地:热,就热得熔融万物;冰,就冰得凝滞千年。仰望这星空,在那外面,一颗颗恒星爆炸开来,留下死亡的壮绝瞬间;一个个黑洞吞噬一切,连最圣洁的光也难逃巨口。这既是气势磅礴的万人歌剧院,又是残酷冷血的战乱屠宰场。

群星璀璨,宇宙何其宽旷无边!我屈膝而坐,呼吸轻缓,坐在这太小太小的一角,把这份令人屏息的美轮美奂装在声声跳动的心中。

思绪回到最初——一切的开端。没有物质,没有时间,只有一个无限小,却无限致密的点。突然,它迸射开来,造就了物质、时空、能量;经过漫长的岁月,宇宙开始聚集、生长,有了星球、星系,接着,是最古老最低等的生命,然后经过漫长的偶然与等待才有了人,才有了如音符般跃动,凌驾于物质之上的奇妙存在——意识。于是人得以思考,反过来臣服于造化的杰作。这所有,经历了整整一百四十亿年。再长久的存在,也只是白驹过隙;再坚强的毅魄,也只得昙花一现,始于无,归于无。那星空中的亮点,或许是百万年前一束高贵的光,姗姗来迟;地球只是个恰才出生的新生儿,却已孕育了更具哲学美的东西:灵魂。

群星璀璨,宇宙何其亘古久远!我只能见证一个短暂的瞬间,却能静静地将这份古老空灵的厚重装入满怀敬仰的心中。

何谓宇宙?古语云:上下四方曰宇,往古来今曰宙。它的胸襟,容下了太多。我闭上眼,却看到了更多。我看到绝望的大沙漠,看到荒芜的木桩林,更看到了可怕的蘑菇云;我看到贪婪的目光、无尽的欲望和残酷的屠杀;看到道貌岸然背后的声色犬马、谄媚逢迎;看到正在修建的高架桥上带着耳机的僧人;看到蓝眸金发的绅士们在地图上规划掠杀战争;我又看到一位高中生在街上被一名男子刀刀砍死;我还看到幼儿园里在声声枪响伴随着的鲜血飞溅……我猛地睁开眼,一切的一切,都归于那片广博而缄默、优雅而超然的璀璨星空。上苍,它正悲悯地看着这一出出闹剧!

回到城市,夜空已被通宵夜巡的霓虹得意忘形地霸占了,早已没了一颗星。那星空何时藏匿起来呢?也许,仅仅是人心的浮躁蒙蔽了那本该仰望星辰的眼。人的眼,在自娱自乐的游戏中浑浊了、模糊了;人的心,在自编自导的默片中狭隘了、萎缩了。

璀璨的星空,你遁形于寂然的深邃了吗?不,你圆融亲善,你气宇非凡,你从不曾潜藏。至少,有一颗星还在——便是那卑小微茫,却又普照人间千世万世而不灭的太阳!

夫天地者,万物之逆旅;光阴者,百代之过客。心里装着这群星璀璨,平心静气,告诉自己:珍惜已有,敬畏未知。